爸爸的味道

好友是道地的美食專家，他曾經營幾家餐廳，不但說得一口好菜，很懂得吃，廚藝也了得。問題是，我每次和他外出吃飯，都感覺他吃得不多，即便是他自己下廚，客人吃得津津有味、讚不絕口，他面對滿桌佳餚，卻總是點到為止。

我大概猜到原因，但不忍說破。有次私下相約吃飯，沒有別的賓客，趁著他三分酒意，聊起這個話題，他感慨萬分地說出實情，跟我之前想到的理由，八九不離十。但經他親口說出，更令我感動。

他說，因為爸媽都太會做菜了，從小吃他們親手做的佳餚，即使只是家常菜，都是回味無窮的美食。自從爸媽在一年內相繼離世，從此沒有吃過真正好吃的東西，所以對任何食物總是淺嘗即止。因為任何大廚師做的菜，都比不上爸媽的手藝。

四川人父親擅醬料

 

他的父親是四川人，很會調涼麵的醬料。據說，小時候桌上擺了十幾種醬料，父親隨手用湯匙汲取，就能調配出風味絕佳的涼麵。他沒有問過父親各種醬料的比例，但因為記憶裡有爸爸的味道，所以可以嘗試調出一樣好吃的美食。

幾位想要開餐廳朋友，曾經拜託他去指導。他竭盡所能地傾囊以授，那些好友卻總是半調子，沒有真正學到他的手藝。最大的問題是，這些朋友的記憶裡完全沒有美食的味道，無從復刻、也無法比較。美食的味道，不是靠SOP標準作業流程、以及配方的比例，就可以掌握到食物的精髓，而是要靠烹調的實務經驗，去對比記憶中的幸福美味。

記憶裡的味道，是藏在美食裡的鄉愁。無論你走得多遠、離開多久，它總在你的靈魂深處守候。甚至，你走得愈遠、離開愈久。想念的滋味，對你召喚的次數愈多。